三进士
2013-05-19 23:02 【 字体:大 中 小 】
日头渐渐偏西了,车水马龙的古城洛阳已开始冷落下来,她依然孤零零地踟躇在街头巷尾。这里有钱人家不算少,可谁愿意买一个年老体弱的老婆婆呢?但如果不能把自己卖出去,拿什么偿还住店的钱?不,她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到那家小店。
“卖人哪,卖人……”她强撑着疲惫、饥饿的身子,边走边喊,张大眼睛望着来往的行人,寻觅买主。
“老妈妈,你手持草标,是人卖草,还是草卖人哪?”终于有个仆人打扮的汉子,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。
“唉,”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“人卖草能值几个钱,当然是草卖人了。”
汉子摇了摇头。按古时的规矩,卖人应该把草标插在身上,岂能在手里举着?看来这个老婆婆不大懂行.但那汉子并没有多说什么,却问道:“老妈妈,听你说话不像此地人呀?”
“嗯。我是山西平阳人。”
“怎么,你是平阳人?”汉子立即露出感兴趣的样子,紧跟着问道,“你可会做八珍汤?”
老婆婆点点头:“我们平阳人都会做。”
“哎呀,可找到了!”汉子高兴地笑了。原来他是知府常天保的管家,因为夫人受了风霜,病后想吃八珍汤,府里无人会做,才打发他出来找山西平阳人,因为只有那里的人会做此汤。他一连跑了好几天,总算遇上了。
老婆婆说,她乃是落难之人,因病欠下店饭银五两,只要代她还清此债,以后能让她吃口饱饭就行。这自然是一桩省钱的买卖,管家当即答应下来。老婆婆终于把自己卖了出去,心里却越发难过:谁知今后的日子怎么样?这辈子也许要老死他乡了!
管家进去禀报,老婆婆心神不安地在门外等候传唤。不会儿,里边走出一位丫环。“啊,是丫环姐,”她赶紧低头施礼,“我是外乡人,不懂府上规矩,还望多多照应!”
“没关系,我家夫人是吃斋念佛的。”
“哦。”她不禁暗自庆幸,遇上善人了。
不料,善人不善。她进去向夫人叩头,刚刚报上自己的姓名孙淑林,夫人便沉下脸来,喝道:“没问你名姓,口称孙淑林,真真不懂规矩!”
多亏丫环讲情,夫人才怒气稍息,重新起名为“老奴”,命她立即做八珍汤。这种汤,本要温火慢慢烹制,夫人却刻不容缓地连声催促,她只得匆匆做好,战战兢兢地端了上来。夫人一看就大发雷霆,把汤泼掉,破口大骂:“大胆老奴,手忙脚乱,做事疏忽,今日若不打你,惯了下次——看家法过来!”
孙淑林苦苦哀求,还是被暴打了一顿。
紧接着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夫人吩咐她看守仪门,有人前来送寿礼,只收礼单,不收礼物。后来周通判府上的管家来了,说自己的老爷同常知府是同乡、同窗并且同时中进士做官,关系不同别人,礼物定要收下。孙淑林只好答应,这一下又闯了大祸。常夫人怒气冲天,打了她两记耳光还不依不饶,让她立即去周府退还礼物,准时回来,迟了还要打!
孙淑林强忍满身伤痛来到周府。当她听丫环说,周夫人也吃斋念佛时,立即吓得手足颤抖。丫环却告诉她:“别害怕,我们夫人可不像人家老虎戴素珠,假充善人!”
果然,周夫人待她十分温和,还关切地问起了她的身世和经历。她深受感动,含泪叙述了自己的悲惨遭遇。
她的丈夫叫张文达,早年进京考官,临行向周、常两家借的盘缠费用。张去后多年没有音信,周、常两家向她讨债,她没有钱,竟抢走了她的两个孩子。剩下她一个人苦度时光,今年平阳荒旱,实在无法生活了,才离家进京寻夫,不想生病困在洛阳店中,这才自卖自身……周夫人听得越来越入神,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谦恭有礼,请她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。孙淑林惶恐不安,不敢承受。她哪里知道,眼前的夫人正是她那被周家抢去的儿子的媳妇,那暴虐无情的常夫人竟是她的长媳!周夫人为慎重起见,当时没有讲破真情,而是暂时送回常府,等丈夫回来仔细商议。
通判周子卿听夫人叙述了经过,一时悲喜交加,多年分离的骨肉就要团圆了。事关重大,他想先请老人来当面谈谈,以免有错。可是焦急地等来等去,管家回来报告:常夫人不让来!
第二天,周子卿以拜寿为名,见到了兄长知府常天保。弟兄见面,本是要商量认母的事,结果却爆发了一场争吵。常天保竟然说,咱们身为朝廷命官,怎么能认仆为母?叫外人知道岂不要笑话?真不成体统。周子卿气愤难忍,说“木发有根,水发有源”,我们身虽富贵,若是忘掉根本,不认亲母,岂不成了衣冠禽兽!二人愈吵愈烈,最后抓袍扯带地去找巡按大人评理。
巡按府大堂明镜高悬,上方宝剑横置案头,两旁卫士肃立,气象好不威严。周子卿、常天保来到门前击打堂鼓,一个喊:“通判告知府!”一个声称:“知府参通判尸依然满面怒容,互不示弱。
巡按大人将他们传唤进去,先问常天保如何“擅击堂鼓”?常不谈认母之事,却诬告周子卿仓库不紧,漏落皇粮。巡按命他下去等候,又讯问周子卿。周一一讲了实情,他认母心切,恨兄不孝,越说越激动,最后高呼:“大人哪,这顶乌纱帽我不要了,一心要认老娘亲!”
巡按频频点头,派人传上常天保,又与中军耳语几句,中军口称“遵命”下堂去了。大堂又恢复了一片肃静。周、常二人看看沉默不语的巡按大人,不知下一步如何裁决,都有些疑惑不安。
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往堂下望去。中军小心地搀扶着孙淑林缓缓走来。老人左顾右盼,神色惊疑不定,上堂后慌忙跪倒,连头也不敢抬。
巡按大人叫她抬起头来,欠起身仔细端详,随即命卫士们退下,自己踉跄离位,奔至孙淑林面前,屈膝跪在了地上。
人们都惊呆了。常天保战傈起来。
“老爷,你,你是……”孙淑林吃惊地问道。
“夫人,”巡按两手搀扶孙淑林,悲怆、深情地喊道:“我就是你的丈夫张文达啊,你仔细看看……”
孙淑林睁大昏花的双眼左瞧右看,不由地痛哭失声,几十年的苦楚、幽怨、悲伤夹杂着亲人相逢的喜悦一起倾泻出来…
这就是三位进士同他们的亲人孙淑林的故事。后来常天保夫妇自然向当了巡按夫人的母亲再三请罪、讨饶,母亲怨愤难平,举起的家法却终不曾落下,只是含泪训诫:“……这衙内家人、使女甚多,从今以后必须好好看待他们,若是再像对待为娘这样么……”下面的话被恨其不肖的抽泣声淹没了。还有一个意味深长的结尾:常夫人殷勤地搀扶孙淑林,触到伤处,急忙缩手,老人忍痛含笑,示意不妨事……
那笑容,应是历尽人世沧桑的苦笑。
(目前的演出本,也有以大团圆结尾的,但其意义远不如金玉奴坚决不再嫁莫稽这一结局)
焕 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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