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戏曲文化“西口行”

2013-05-28 00:24 【 字体:

“先有复盛公,后有包头城。”近年来,每每提起走西口,人们无不赞赏晋商。这倒也无可非议。大大小小的晋商绝大部分都是经过艰苦惨烈的拼搏,往往还是几代人前赴后继的拼搏,才创造了令人瞩目的辉煌;复盛公等大大小小字号所开展的商贸活动,在包头等城市的形成过程中确实发挥了巨大作用。但人们似乎忘了,尾随于晋商之后的大批的戏曲艺人的西口之行,同样为包头、归绥和整个内蒙古中西部的繁荣和发展,建立了不可磨灭之功。

提到走西口和内蒙古中西部的繁荣、发展,我们不应该忘记那些舞台上的“太春”,即那些或奔走于广场旅店、码头赌局,或放歌于茶肆乐楼、厅堂府邸,给人们提供了欢乐和愉悦以至精神动力的艺人。纵观古今中外大大小小城市的发展历程,经济的繁荣无疑是先决条件,而文化的繁荣才是真正的标志,是照耀城市发展的光芒。很难想象,一座城市只有鳞次栉比的店铺和车水马龙的商贾,而没有娱乐场所和娱乐活动,没有歌吟,没有鼓乐,“终岁不闻丝竹声”,将是一种什么情景;也很难想象,这城市还能称之为城市,还能持久地繁荣,不断地发展。虽然,演艺并非文化的全部,但从走西口和内蒙古中西部繁荣、发展的实际看,艺人的出现和演艺活动的开展,同样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方面,在包头等城市的形成过程中同样发挥了巨大作用。

在这一过程中,走西口的艺人们大体说来又可分为两股,一股就是人所共知的二人台艺人,另一股则是似乎还未引起人们注意的戏曲队伍。因为二人台基本属于“民间歌舞表演”或曰“民歌体秧歌剧”,既无成套的表演程式,亦无固定的演出场所,演职员一般在十来八人左右,虽然也可以在城市演出,但更多的时候是活动于乡下和小集镇;而戏曲则有着较为完整的表演体系、较为齐全的行当配置、较为庞大的演员阵容、较为成熟的演出剧目,而且需要具备一定条件的演出场地,因而更适合在城市演出,与城市的关系也更为密切,在提高城市的文化品位方面所发挥的作用也更大。

论及戏曲与城市的关系,不能不提到戏曲与商贸的关系。有一句民谚,说“商路即戏路”。当我着手于北路梆子研究,探寻到晋剧早期的班社时,惊异地发现,从嘉庆至清末,在晋中一带出现的晋剧班社,大都由当地的财东承办。比如:云生班,也称荣生班,由经商致富的祁县财主岳彩光承办;三合店,由榆次王湖村的三家煤窑主合办;舞霓园,由徐沟县粮商李玉和承办;三庆班,为祁县财主苏兴所承办;四喜班由榆次聂店财主王钺创办;聚梨园,由祁县财主渠源淦承办;此外的保和班、太平班、小梨园、乾梨园等等班社,都无一例外地由各类商人财东主办。这绝非偶然现象,显然包含着一种内在的联系。这种联系,我想可以从这样几方面理解:首先,从大的方面看,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,人们不仅需要物质的满足,而且需要精神的享受,有着教育与娱乐双重功能的戏剧,在过去缺乏其他娱乐形式的时代,便成了最佳选择;其次,就商家而言,要想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,除不断提高商品质量和服务质量外,还需通过别的途径塑造自己的形象,扩大自己的影响,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还要靠发展企业文化来提升自己的竞争力;再次,站在戏班的角度考虑,作为上层建筑的一部分,它从诞生那天起就决定于经济基础,要生存、发展,必须有所依托、依附。于是,商贸和戏曲的结合便成为一种历史的必然。也于是,二者便犹如一对相伴相生的同胞兄弟,互为依存,彼此提携,并共同支撑起一个地域的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共生共荣的大厦。

我这样说,有的同志可能会摇头:仅仅一个戏曲便能支撑起一座城镇精神文明的大厦?当然不能。但就狭义的文化而言,在当年包头、归绥的城市文化中,戏曲确实占有相当大的比重,占有一种统治性的地位。从史籍记载和大量的边塞诗歌中我们可以得知,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,整个内蒙古中西部地区都是人烟稀少、气候恶劣的古战场,文化的发展非常缓慢,演艺活动几近于空白。直至清统一全国之后,这里的经济、文化才逐渐繁荣起来。这一繁荣首先得益于一个个商号的创立和一条条“商路”的开辟,而“商路”的开辟,便又自然而然为“戏路”的拓展创造了条件。

于是,当晋商车拉、船载、骆驼运,把一批批货物运到口外的时候,紧随其后的便是一个又一个戏班的“西口行”。山西梆子老艺人曾有一句著名的行话:“生在蒲州,长在忻州,红火在东西两口。”便非常准确形象地概括了这一远征行动。以包头地区为例,戏曲的流入大约是在乾隆末年,亦即大规模的走西口移民大潮开始之后。先是在萨拉齐“小试身手”,出现于各种庙会上。同内地一样,口外城乡同样建有许多供奉着百姓信奉的神祗的庙宇。据不完全统计,清朝年间萨拉齐共有庙宇209座,遍布城关乡镇、水陆码头。这些庙宇,原先大都是纯粹的庙宇,而当晋商出现之后,便有半数以上建造了专供演戏的乐楼。庙会期间,晋商从原籍请来戏班,一面酬谢神恩,保佑生意兴隆,一面扩大影响,进一步广开财源。故萨县自咸丰以来,商业发达,戏曲活动亦十分频繁。



尔后,随着黄河码头的西迁,包头逐渐成为北通蒙古、新疆、西达宁夏、甘肃、青海之商贸中心,商业亦由原来只作旅蒙生意的行商,转向开店设庄。到清末,包头的商业、手工业已出现“九行”、“十六社”。这么多的行会,出于各自的需要,纷纷集资建庙,敬神演戏。按照行会习俗,从正月初二接财神演起,社戏开锣,各大行会接台逶迤演下去,一直唱到入冬方休,由此我们便可想象得到当时戏曲演出的兴旺景象。

但戏曲的演出活动并未止步于此。市面的扩大,商业的繁荣,导致人口剧增,市民阶层进一步扩大,酬神献戏与行会演出已远远不能满足实际需求,于是市面上便又出现兼营戏曲演出的“戏馆”和“茶园”。所谓“兼营”,即戏曲的演出仍作为招徕顾客的手段,戏班受雇于店铺,并非自身经营,戏馆与茶园的主业仍以饮食为主。不过,这却大大拓展了戏班的活动空间,使之有了一片全新的天地,亦为其更大发展创造了条件。因而,当京包铁路的全线通车之后,随着包头市面的进一步繁荣,戏剧越来越显示出自身的经济价值,不再满足于充当助人发财的工具,开始走向“独立”。原来只把戏曲当作招徕顾客的店铺,也及时改变经营方式,由餐饮为主而转为专营戏曲演出。原来的戏馆、茶园,则有相当一部分成了专门的戏曲剧场。

既要满足依旧盛行的行会演出,又要支撑数量繁多的专营剧场,无疑得有一支庞大的演出队伍。在这支队伍中,长期占据剧场并充当主角的是山西艺人。本来,最初进入内蒙古中西部的并非只有山西艺人,还有京城的、陕西的、河北的,剧种则有京剧、秦腔、河北梆子以及豫剧。但由于浩浩荡荡的走西口队伍中,晋人的队伍最为庞大。特别是承担着戏曲经济基础的晋商,无论是人数还是资产,都占据着口外市场的大部分。他们的喜好,便也决定了演出市场的导向。所以当京剧、秦腔、河北梆子、豫剧像一阵风般刮过后,包头、归绥、丰镇、集宁以至张家口等地的舞台上便大浪淘砂般只剩下了山西梆子——初以形成于晋北的“慷慨激昂不寻常”(郭沫若语)的北路梆子为主,后来产生于祁县、太谷一带的缠绵婉转的中路梆子渐占优势,这也就是北路梆子老艺人所说的“红火在东西两口”。

“红火在东西两口”的北路梆子和中路梆子艺人,有相当一部分是学艺于口里,成名于口外,并涌现出一大批技艺超群、成就卓著的表演艺术家和杰出演员。如被誉为“状元三年一个,十三旦盖世无双”的“梆子泰斗”侯俊山(十三旦),号称花脸泰斗的张玉玺(狮子黑),以唱工见长、驰名老生孙培亭(十三红),誉满晋北的焦玉生(十六红),文武全才、唱做俱佳的赵雨亭(金兰红),以刀马为主、兼顾各行旦角的李子健(独庆)及其师兄常兴业(满庆),“宁叫阎锡山不坐了,不叫水上漂不唱了”的王玉山(水上漂),刘氏兄弟刘明山(五月鲜)、刘宝山(十二红),以及贾桂林(小电灯)、李桂林(花女子)、杨丹琴(筱桂桃)、冯金泉(十六红)、邓友山(舍命红)、高旺(高旺黑)等。

毫无疑问,正是走西口,为这些艺人提供了施展才艺的广阔天地;也正是这些艺人,创造了内蒙古中西部戏曲艺术的辉煌,给“走西口”注入了无限的生机和神韵。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他们以及成百上千不那么出名的艺人,对包头、归绥等城市的形成,对内蒙古中西部的繁荣和发展所作的贡献,像晋商一样是不可或缺且无人能够替代的。他们用辛苦、汗水、心智、才华所铸就的戏曲文化,是西口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,并将永远载入史册(刘颖娣)


文章来源 中国戏剧网 www.xijucn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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